夏萝同学

Reflection——《Bergsonism- élan vital as movement ofdifferentiation》（2019/04/24）

élanvital被认为是一种对达尔文进化论的批判，它将博格森的生命理论与其他的进化理论区分开来。博格森认为进化理论说明一切都是给定的，没有任何东西被创造出来，只采用了生命进化的分析视角，所有东西都是在image和possible的伪现实中，因此，人类就不再理解差异机制或创造机制的任何东西。但相比之下，博格森则认为生命是科学和智力范围之外的事物。在这种情况下，élan vital是通过intuition来接近，但它并不是指非理性的力量或神秘的力量，而是生命的原始动力或生命的爆发力。

élanvital是从virtual到actual的过程，是透过「二分法」进行「分离和分裂」的生命本质，而二分法只是「瞬时」的，这种遗传二元论（genetic dualism）是a Simple/a Pure的区分结果，使我们发现真正的性质差异。从最熟悉的例子出发，世间的生命总是被划分为动物和植物，动物又被再归为直觉一类和有智慧一类，并且再向下进行物种的无限划分。于是，这就好像生命在不断分枝，人类便因此认为自己是所有大自然产物中最先进或最完备的生物。这对伯格森来说，就是一种从不纯的混合体中推演，混淆了性质差异和程度差异的谬误。绵延（duration）根据它与物质（matter）相遇时的障碍被区分，这种区分（differentiation）不仅仅由于外在动因，而更是因为绵延内在有一个强大的动力。它只是肯定和延长，在分枝中前进，此时duration在这个运动中的呈现结果便是生命。区分就是actualization，因为它预设了一个统一体，一个虚拟的原始整体，它根据分化的线条分离，但仍然显示出它在每一行中的存在统一性和整体性。从某种角度来看，每个生命都包含着其它的生命，而非具有位阶之分。

简而言之，就其统一性和多样性而言，élan vital是生命的起源。它包容了virtual和actual，又在virtual 到 actual的进化中持续分歧，与物质的相遇和对抗，克服障碍方面的失败和成功，在多种生物形式中创造新颖性。virtual被actualized的过程中没有再现、复制和限制，而是积极创造的差异或分裂。因此，virtuality是透过被差异和差异它自身而被actualized的，创造出无数的差异之线，进化由此发生。生物体和物质因此表现为表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每个生命都应该创造他自己的实现能力，而不是被限定了可能性的选择；生命有方向（directions），但是没有事先被决定的目标（goal），它们是和贯穿在其中的行为一起被创造的。每个生命都有它自己的解决办法，并且总是最好的。然而，虽然每个答案都是最佳答案，但如果问错了生命的问题，就会产生错误问题的答案，对生命的展开乃是一种倒退——这在资本社会中似乎显而易见，就像是一个人问要如何透过钱财获得幸福，那结局将会是破坏性的。于此相反，以卡夫卡为例，如果说他的问题是如何避免父子关系、婚姻关系和政治法律制度为他带来的痛苦，他的解答便是越过生命的限制，进行丰沛的文学创作。在此之上，他又进而在作品中询问自己：什么情况下话语是新的？一套配置在什么情况下初具雏形、可以辨识？他的解答便是无具名的K.。透过重力的扭曲和配置的提取与拆解，卡夫卡从他的生命经验中重组可能性，创造出不朽且无法取代的作品，改变生命结构，成就自己生命力量的展现。若把生命看作是一条线，可假如只有整体和随大流的流动那就是破坏性的一成不变，每一次小说的创造都是卡夫卡生命的停驻点，他又在此之上重新跨越封闭产生自由，未完结的三篇长篇小说以光速运动，敞开了一个无垠的黑洞宇宙。

世界是力量的互动而产生出来的，意识是智慧机器的出现，使思想系统以独立的方式进行信息的接受和重组。宇宙自己生出意识（self-consciousness），而人类只是它所创造出来的一条线和结果——人可以感受其他物种的感受，但人不是自己的创造者，而是élan vital通过的地方。回到真正创造力的源头，宇宙感受和思考自己从而创造出人，意识并非从人开始，而是万物共在。因此，伯格森希望透过这种分析摆脱西方一贯「人类中心主义」的迷思，但并不是从宗教层面上来说，而是从真正的性质差异出发，表达对无垠宇宙的尊敬和赞叹。（不过，尽管伯格森一直在追求一种取消「主/客对立」的生命哲学，但是这种是否在冥冥之中创造了另一个像是上帝那般超验而无法跨越的宇宙？）

虽然看起来矛盾，但另一方面，这种思考却又是一种对人类真正的解放。大脑作为actualized的结果，只是单纯利益计算的interval，因此直觉和智力不存在真正的性质差异。整个宇宙都有意识，creative emotion则是参与到整体生命宇宙的流动里，涵盖所有的存在物，解开局部封闭化的状态，不是把东西纳入成据为己有，而是在被卷入整个宇宙的舞蹈和流动当中朝向融贯平面。伯格森强调intuition是最靠近创造的生命实践方式，不知道是否可以认作是一种「潜意识」。荣格也强调了无意识的「外在性」而非个人的维度的重要性，看似伯格森的潜意识包含生命力的无定形状态及其内在潜力，而荣格的集体记忆似乎包含一组固定的、清晰可辨的原型（archetype），但像博格森一样，荣格将创造力描述为结晶（crystallization）或根本的心灵流动（psychic flux or stream），前者类似伯格森智力抽象（intellectual abstraction）的结果，但艺术家的创造力实则来源后者，是无限增长的潜力而非已完成的符号（Jung, psychological types,318）。真正的开放社会由这些能够产生宇宙生成（cosmic becoming）的人所组成的，每个天才都是最为独特的生命实践，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无限，但是或许正是底层的集体潜意识（collective consciousness）似乎在无形之中将他们连在一起。